mun dabˋ cedˋ zanˋ nginˇ vongˇ qin inˇ
iunˋ siinˊ ,he vi doˋ daˋ koiˊ qidˋ gaˊ
文 Yayoi Yaju Chang
攝影 林科呈
藝術評論書寫者及策展人黃瀞瑩,長期關注台灣原住民當代藝術,與相關於原民場域之實踐行動,目前是《藝術觀點ACT》的編輯台成員。今年夏天剛結束台東美術館的策展「海浪的聲音那麼大」,近期則時常前往花蓮的銅門部落,參與東冬.侯溫(Dondon.Hounwn)策劃的「Gaya的當代轉生術」,擔任觀察員並進行創作計畫。
近二十年來,原住民當代藝術、地景藝術與社群性的藝術行動、展示或展覽,以其紛繁多元的姿態,如煙火般在台灣各地放射展開。黃瀞瑩自就讀高師大美術系開始,就以不受框架、無所定著的身影在其中活躍。藉由這次採訪的機緣,我們請她聊聊這多重身分與角色的養成及其開展。
Q1 談談你的客家生活經驗?
小時候我住南庄,是由阿婆帶大的。那時住在傳統的客家伙房,茅坑是搭在屋外的那種,三合院四周還養了豬、雞、鴨等家畜。南庄的丘陵坡地和緩,依傍著中港溪山巒跟街道離得遠。
我爸是典型的客家男性——敬神,三節時的牲禮酒水少一樣都不行,神桌上早晚香火也從未斷過。他熱愛文史地理,嗜讀《史記》、《資治通鑑》,也會跟我聊家中祖輩在南庄、三灣、大河底一帶生活的經驗、族群之間分合的故事。我媽是外省老兵與漁村少女的女兒,嫁到客庄的第一晚就開始剁雞,聽說叔婆們都在後面偷看。在她生前,她很投入地方事務,還曾經擔任桃園一個登山協會的理事長,長年在客庄生活的經驗,讓她的客語說得比我們這些孩子都要好。
Q2 你的活動跟工作重心在東部嗎?
我的研究田野比較多是在東部,但三地門、苗栗、南投的一些部落我也有跑,但多數時間我是待在花蓮、台東跟屏東。前段時日,我參與了龔卓軍老師策劃的「曾文溪的一千個名字:2022 Mattauw 大地藝術季」,從跟著鄒族獵人的腳步開始,直到策展團隊落腳在台南的拔林村,我對於嘉義、台南聚落的認識機會才比較多。
Q3 從什麼時候你開始意識到「原住民當代藝術」是自己想以書寫或策展來投入的領域?
高中時我原想唸體育,後來才轉向美術。那時我進入高師大讀美術系時,所謂的策展正剛剛成為顯學。我在大學裡學習當代藝術,也開始把自己認同為一個創作者,那個階段的經驗對我而言是衝擊的,我開始做行為藝術與裝置藝術。但後來我很明確知道自己還不想用藝術家這個身分過活;我覺得自己比較適合透過文字去接近藝術。所以我是把「藝術書寫者」當作自己最深的認同,在過程中也不排斥策展、或嘗試進行社群方面的實踐。
2005年剛畢業時之後,剛好有一個機會,開始在高雄市立美術館李俊賢館長所策劃的「南島當代藝術發展計畫」中做採訪工作,開啟了我去部落裡認識原住民藝術家的契機。我第一位採訪的對象是拉黑子(Rahic Talif)。我覺得當時學院裡可以跟原住民創作者交流與銜接的空間還不多,所以採訪進行時難免會有一些衝擊、磕碰,但我那時就留下了很強烈的感受。那時許多原住民創作者在生活中的一切,包含工作室的建造、作品的構成與裝置等,幾乎都是自己動手做的,跟環境貼得很近,那樣身體感讓我覺得很熟悉且親近。包含這幾年開始跟獵人大哥們上山這件事也是。我蠻喜歡身體在這過程中被打開、遇見自己身體的極限,然後再面對她的這些過程。
Q4 策展時,你有自己習慣的工作方式或偏好的方法嗎?
可能我是以採訪者開始做起的,所以在策展時我也習慣先放下自己、全然地傾聽,用這種方式跟藝術家展開合作。通常我不會很快拋出我的想法,而是先理解創作者在這個時間點的難題是什麼,現在心中最迫切想提問或回答的是什麼,然後與藝術家一起收束完這些狀態之後,我們才進入到下個階段,一起想像展覽可以是什麼。
我覺得這是一種先把自己「隱身」起來的習慣,也許這習慣也還蠻客家的。先隱身,觀察,以隱身作為銜接既有脈絡的方法,等到確定真的可以銜接上了,這個場所或地方可以讓我暫時落地、安頓了,我才會慢慢把自己長出來。我會因應外在的條件,在那一段時間裡把自己動員或組織成某種狀態,就好像是變色龍——但我不知道這可不可以叫做「客家性」。
Q5 你如何看待/想像你所接觸的群體?
因為家族文化上的客家背景,再加上我是同志、性少數,這兩種認同在我身上也產生了微妙的交集。比如說,如果要去處理性別方面的書寫,我往往會去留意「不那麼顯性」的部分。我喜歡去談那些仍處在變化中、甚至很不確定的狀態;去看它如何潛伏在日常生活裡,在特定時刻才現身。
採訪原住民藝術家時我總會這麼提醒自己:不要落入所謂的異族文化的想像之中,而是要在他/她們所欲突顯的身分認同,與每一個個體真實活出來的樣子之間,找到理解的入口。雖然有些論述或策展的方法看起來可以更有效率更快速的建立出一種「形象」,但我想,或許我更喜歡其中的「複雜」吧。是的,我偏愛複雜與尚未清晰的事物。
一件與客家羈絆的物件
招婚字
黃瀞瑩的曾祖父是被招贅的。早年戶政所沒有從母姓的選項,所以家族是從父系祖先的姓氏「黃」。大約十年前,曾祖母與曾祖父在大正時代結婚時留下的那一紙承諾,全家就改姓「吳」了。「但我自己選擇保留著「黃」姓,讓我們家有吳也有黃,算是我跟我的客家先祖們連結的一種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