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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郭慧|攝影 林軒朗
對每個人而言,初為人父的過程總是一種神奇體驗,林昶佐也不例外。在舞台上熱血激昂、在質詢台上的神色堅定的他,談及女兒時卻露出難得的溫柔神情;而「米魯」的出生,彷彿也帶領林昶佐重新覺察自我。
從女兒身上覺察自己
如果要為覺察自我的過程下個比喻,或許就像是搭乘時光機,讓他在陪伴女兒的過程中,回想起童年時因為校園封閉沈悶、家庭氣氛緊張,導致心情極為壓抑的自己。「對於過去的我來說,家庭是個沈重的壓力,所以我有了米魯之後,很希望小孩能擁有跟我不一樣的成長過程。」
這樣的影響不只停留在家庭裡,也顯現在政治工作中。林昶佐發現,自己為人們奔走時,其實恍惚中就像是在幫助過去的自己或是自己的孩子。或許也因為這樣,「為下一代努力」這種陳腔濫調的口號,對他而言卻是切身的情感投射。像他近年致力投入同性家庭收養的相關立法,希望能為同志伴侶及其子女爭取權,便帶有自己作為父親的一份感同身受,希望讓同性伴侶與一方婚前收養的孩童,也能獲得法律承認。「對小孩來說,爸爸就是爸爸,他們不懂為什麼要經過這麼複雜的流程才能被『承認』,而對小孩解釋這種事情其實非常殘忍。作為一個爸爸,我很難想像如果自己面對這種狀況,該怎麼向孩子解釋。」
「當了爸爸之後,其實心境上有了蠻大的轉變。以前會從大方向來看,思考怎樣才能讓臺灣成為更好的國家,論述起來很熱血激昂;有了小孩後則是從『人』的角度來看,切身感更重,常常講到想哭。」林昶佐笑道。
回憶跟阿嬤相伴的日子
如果說,壓抑的童年、初為人父親的身分,是林昶佐如今從事政治工作時的情感投射之一;那麼在漫漫童年裡,那短暫的快樂時光,則為他埋下了認識客家文化的遠因。
原來,以一首首台語重金屬音樂廣為人知的林昶佐,其實有位客家阿嬤,而他在進入小學之前都是由阿嬤照顧長大。「跟阿嬤相處的時間,其實是我最無憂無慮的日子,也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童年。」
有趣的是,其實小時候的林昶佐只有發現阿嬤跟某些朋友聊天時會說另一種語言,並未意識到阿嬤的客家身分,直到慢慢長大之後,才知道原來那是客語,而阿嬤是客家人。但那時候林昶佐已經進入小學,「學校不講也不考客語,我就覺得客語不關我的事,所以雖然我跟阿嬤很親,會講的客語卻非常有限。」
儘管較晚認識到阿嬤的客家身分,但是林昶佐對於阿嬤的記憶,卻與許多人的客家印象不謀而合。「這樣講好像有點掉入刻板印象,但其實我在認知到阿嬤是客家人之前,就覺得她是家裡最節儉的人。」林昶佐笑道,「我還記得有一次阿嬤不小心把綠豆湯跟筍子湯混在一起,為了不要浪費,竟然叫我跟弟弟把它喝光。我跟弟弟都覺得這實在太誇張了,但阿嬤的口頭禪是『可以吃的東西就不要浪費』。」
除了綠豆筍湯的五味雜陳,另一項留在林昶佐腦海中的客家記憶,則是阿嬤煮的菜總是鹹香油潤。「我一開始以為大家的家常菜都是這樣,後來到同學家裡吃飯時,才發現沒這回事。但也因為這樣,我被養成一種神奇的能力,可以吃下很鹹的東西,現在Doris和身邊的人都會提醒我不要吃太鹹。」
身上不經意留下的客家痕跡
這些令人會心一笑的點滴、莫名其妙的能力,乍看是童年裡的雞毛蒜皮,對於林昶佐而言,卻是往昔歲月裡最溫暖的記憶之一。而在成長過程當中,這些記憶始終埋藏在林昶佐腦海裡,直到上了大學之後才再次被觸及。
林昶佐回憶,自己在大學時期開始用台語寫歌詞,台語老師卻始終認為他的台語有股特別的腔調。一開始林昶佐以為是「臺中腔」,卻在老師提問「家中有沒有長輩是客家人?」後,才發現原來這股腔調來自於客家的血液。「在此之前,雖然阿嬤是客家人,但我不覺得自己與客家有什麼關聯,沒想到客家文化和語言卻在無形之中,在我身上留下痕跡。」
這次意外發現,讓林昶佐開始想學習客語,而他也將此目標化為身體上的印記——如今留在林昶佐手上的刺青圖騰,代表了九件他想完成的事情,學習客語便是其中之一。不只如此,在音樂圈遇到客家朋友時,他也常鼓勵對方以客語創作,或是纏著他教自己說幾句客語。「像是我就常鼓吹惠婷(Tizzy Bac主唱)出一首客語的歌;或是一直叫音地大帝、樂評人邱立威教我用客語說早安、晚安、點菜,問到他們都很賭爛。」林昶佐笑道。
打開自己認識多元族群
雖然如今忙於政治工作的他,客語學習進度始終延宕,但是他對於客語乃至各種母語教育的倡議卻堅持至今,不只過去便曾力推修正護照上對姓名拼音的規定,讓人們可以自行選定母語進行拼音,林昶佐與女兒相處時,也盡可能讓她自然地接觸各種語言,更期待有更多卡通節目採用母語配音。「其實臺灣2300萬人口中,就有超過453萬客家人。這樣的人口比例,放在歐洲來看,其實跟芬蘭全國人口(約553萬人)沒差太多。如果我們不覺得用芬蘭語幫《冰雪奇緣》配音會沒人看,那用客語配音也是一樣的道理。」
林昶佐也表示,過去只學單一語言的教育,其實非常違反社會常態。「畢竟,臺灣社會本來就是由多元族群所組成,如果想要理解多元的世界、理解不同人的樣貌,就不能先把自己的窗子關起來。」
帶著這樣的想法以及對於自己客家身世的追尋,這位有著四分之一客家血統的搖滾歌手暨立法委員,也期許自己未來能以客語寫歌。「當然這要等我先學會客語啦,我現在連寫歌時間都很少。」林昶佐笑道,「但因為我平時政治工作情緒很濃烈,常冒出很多心情或靈感,我也會隨手錄下想到的旋律或詞,有空時再整理一下。」
儘管打從林昶佐當選立委後,閃靈樂團便停止巡演,林昶佐也只有極少時間,能以歌手Freddy身份驚喜現身音樂祭舞台,然而,這些在問政日常中累積的靈感,仍讓樂迷不免有些期待——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能再聽到林昶佐嘶吼出那標誌性的黑死金屬腔調,而那吼出的歌詞,或是客語也猶未可知。
一件與客家羈絆的物件
阿嬤的照片
幾年前整理家裡相簿,趁機把照片全部數位化。對林昶佐而言,這張照片代表著過去跟阿嬤一起生活的愉快記憶,也提醒他跟客家的連結,來自於親情的深厚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