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ongˊ oi xiongˊ ciiˇ ， xiongˊ ziiˊ xiongˊ xiagˋ — —《 seuˋ ngien tungˇ ngˇ oi li 》 toˊ ienˊ limˇ suˊ iˋ
文｜徐韞涵
攝影｜王阿福
家暴的父親走了，剩下母親和剛出獄的弒父孝女，她們該如何面對彼此？
林書宇導演的新作《小雁與吳愛麗》描述女主角小雁（夏于喬飾）因殺了家暴的父親而入獄，出獄後回到家中，在與母親吳愛麗（楊貴媚飾）相處的摩擦、碰撞中，重新理解彼此，也照見自己。
這並非一部輕鬆小品，林書宇大膽地在黑白大銀幕上把母女關係攤開，會痛會受傷，撕裂處滲血就擦乾，直到看見血脈相連的兩人坦然地愛與恨。
小雁與Allie
林書宇為人子，卻寫了一個關於母女的故事，靈感來自於身邊的愛人夏于喬。他發現女兒與母親之間交織著複雜情感，兩人如此相像，舉手投足間彷彿觀看鏡中的自己，有時連父親都會對女兒脫口：「妳和妳媽一個樣。」母女相處起來卻充滿矛盾與爭執。
「我一直都想為喬喬寫一個故事，當時正在構思該從何切入。」某日，林書宇偶然在新聞上看見斗大的標題「弒父孝子」，兩個極端的詞彙擺放在一起，遂在他腦海裡長出情節，「如果是孝女呢？爸爸不在了，她和媽媽要怎麼繼續一起生活下去？」電影中的第一個角色「小雁」於焉誕生。
林書宇創作這個故事時，夏于喬已經卸下型男大主廚的主持工作，為了精進自己的表演，她為自己安排很多表演課，每每課堂上有所收獲，就會回家和林書宇分享，「一個上表演課的女生，這個角色好像也滿有趣的。」
更生人小雁，與上表演課的女生Allie，在故事的雛形裡，她們有著相同的臉孔，各自的人生。寫著寫著，某一天，林書宇突然發現，「喔！她們好像是同一個人！」兩個看似無關的角色才開始透過電影裡表演課的戲劇治療產生交集，最終完整地貼合。
小雁與吳愛麗
小雁的身份背負著混雜性，她是殺了爸爸的人，是家暴受害者，是媽媽的女兒，是她自己。「如何拿捏小雁與Allie這兩個角色存在於同個身體裡的重量，對喬喬來說，是很大的挑戰。」為了揣摩這個角色，夏于喬做了許多田調，理解更生人的處境，也傾聽家暴受害者講述心境，拼湊出豐富且充滿層次的詮釋。
林書宇找來楊貴媚飾演母親吳愛麗，在電影中和夏于喬有著深刻的對手戲。「能和媚姐合作是圓夢，她和喬喬同樣有著很落地的質地，就像是我們身邊的人。」
吳愛麗是嫁到美濃的閩南人，即便並非出身客家，嫁過來大半輩子也有了客家女人常見的特質，她堅毅剛強，吃苦耐勞，而且擅長隱忍。角色多少參考了林書宇客家母親的形象，「她溫和、善良，而且總是認為吃一點虧沒關係。」吳愛麗對外人是如此，面對女兒，卻永遠反求諸己般地覺得女兒不夠好。
母親不經意地把對自己的苛責轉嫁到女兒身上，而女兒習慣把母親說過的話放在心底，反抗的同時，又想得到母親的認可；相生也相剋，是全天下母女共同面對的課題。
林書宇以抽掉色彩的黑白畫面，彰顯角色之間的情感濃度，在壓抑對談與爆炸性釋放之間，一次次重構「我是為你好」的定義，直到這句話不再是一種勒索。
客家後代的直覺
女兒被母親情緒勒索，而母親在前夫過世後，又再次受到男人的宰制。
電影裡的另一個亮點，是母親的男友仁哥，由曾國城飾演，首次挑戰全客語上陣。仁哥每次到吳愛麗賴以為生的彩券行，都會為她帶來好處，平日笑臉迎人，一旦翻臉，便朝著她揮掌，歷史一再重演。「這個角色取樣於我童年記憶裡的長輩，那種喜歡投機取巧，一言不合就動粗的舊時代大男人。」
觀看電影場景、對白與角色設定，林書宇在創作中揉合了自己身為客家後代的生命經驗，但是說一個發生在客庄裡的故事，其實並非一開始的設定。
由於申請到了高雄的補助款，林書宇開車到當地勘景，路程中，他偶然看見一地的街景與建築樣貌十分符合心目中對於小雁家鄉的想像，便停下來，打開Google Map才發現自己的所在之處是美濃。
也許是因為身體裡留著客家的血，林書宇下車走晃時，聞到了一種非常熟悉的氣味，「是食物嗎？還是一些木造建築的氣味？」即便無法詳述氣味的細節，他的身體告訴他，這是記憶中家鄉的味道，客庄的味道。
決定以美濃作為拍攝地點後，故事才開始融入客家色彩。林書宇在那待了一陣子，沒寫作的日子，他就到鎮上晃，將所見純樸可愛的風景放進劇本裡。
《小雁與吳愛麗》的成形處處是機緣，林書宇透過創作演繹他者的複雜關係，也在巧合之中貼近自己的童年。而作為故事的雛形，隨著電影的誕生，夏于喬與母親的關係有因此產生任何改變嗎？「電影裡呈現的這些東西，某程度上我們都已經走過來了，喬喬與母親的關係也早在劇本出來前，到達了那個結局。」
什麼樣的結局？
也許正如電影最後小雁與母親散步河邊那顆長鏡頭，平靜無波的河水暗示著母女兩人心底的和解，小雁對母親喊：「吳愛麗」，是通過呼喚母親名字意識到，母親終究是個獨立的個體，也是以極為相似的發音在說：「我愛你」。
一件與客家羈絆的物件
梅縣
有一次，林書宇為了電影到中國取景，他一下車便聞到熟悉的氣味：「那裡有我阿婆家的味道，混雜著客家傳統食物和住所的氣味。」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正在名為「梅州」的地方，而這個地方，過去正是阿婆與母親口中的故鄉——梅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