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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uˇguanˊvuˋtoˊgaˊiˇngien fongˊge ge deuˊguanˊkien sii
文 方姿懿|攝影 陳冠凱
若是不認識余彥芳,搜尋她的粉絲專頁,上頭除了姓名還附贈幾個關鍵字─ 表演、編創、教學。前兩項,正好能以剛完成重演的《關於 消失的幾個提議 III》(後簡稱《消失 II》)來說明,那是一支紀念父親的獨舞,也是她近年叫好叫座、入圍第十八屆「台新藝術獎」的創作;而後者,則落實於持續耕耘的「默默工作坊」。課堂教授「 接 觸 即 興 」時,學員形容她天生帶著風一般的特質,展現了另一種與人相處的可能。進一步點進她的個人簡介,「中壢客家人」作為第一行字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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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起客家,她能滔滔不絕解釋大眾基本印象的建構來由;也可以談客家在台灣的族群位置與狀態;還能講到皇民化運動底下客家人的生存之道。很難想像,小時候的余彥芳是個只說中文的小孩。「因為國語運動的影響,即使我爸那輩和阿婆(aˊpoˇ,客語「奶奶」之意)那代彼此會說客家話,但他們和我只說中文,應該是因為很怕小孩有客家口音,這在當時是會被笑的。就連我也會笑我爸。」
01│家族史
感情深厚且緊密的大家庭,隨著阿公、阿婆等人離世逐漸淡薄,到了前幾年連二伯也走了,爸爸頓失說客家話的對象。消失的不僅是語言,還有屬於客家人群聚時的舉手投足、音頻、移動方式等,余彥芳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客家身分不知如何定義,於是才回頭想緊抓即將消逝的根基,她因此開始和爸爸錄家族史。
家族史靈巧地出現在獨舞《消失 III》中。自小習舞的余彥芳,除了肢體好、學習力快、創造力也高,還有種不服輸的精神。學舞的契機,源自鄰居小孩的較勁。「小時候,隔壁小朋友學跳舞,穿著粉紅蓬蓬裙把腿劈開,將胯塞到牆壁那邊。我說,『我也會啊!』當時只穿著普通的便服,但我就劈,結果我比她還開!」余彥芳的兒時生活,正逢台灣經濟發展蓬勃的年代,父母做生意也忙,就讓她學舞去了。因為一學就會,老師見她機靈,還給她一 張 ALL PASS 卡,沒事就能到舞蹈社。帶著愛上跳舞的狂熱與很能跳舞的直覺,她一路從民族舞、芭蕾,還有為了升學而練的現代舞, 最終遇見了即興舞蹈,從中獲得「想像和行動能夠結合在一起」的感受。她的機智、反應、 選擇、想像力,這些在其它舞種或許不怎麼重要的特質,在即興舞蹈中卻找到安放的處所。
02 │互文與偏愛
和余彥芳的訪談過程中,她豐富的肢體語彙充滿表演魅力,回應的內容則透露出對於眾多事物的反覆思辯。雖是舞蹈出身,也因著對戲劇的喜愛,而參與過不少戲劇演出。「人就是這樣,你喜歡的東西就會靠過去、就會好奇。」 水瓶座的她,表明自己只做喜歡的事。「如果要我做不喜歡的事情,就像是手腳被綁住,我就只想尖叫。」個性爽朗鮮明的她,在創造作品時卻有著一顆極其細膩的心,以及對於表演和創作獨到的見解。「在作品裡,我會特別處理觀演關係,像在《消失 III》中,我將自己『女主人』的特質表現出來,照顧擁抱所有的觀眾,和他們產生連結。」此外,余彥芳認為在美學上,她並非是個崇尚美感的創作者,但她在意作品中每個元素的互文。「作品呈現的表面,可能是以粗鄙、醜陋,或是不見得高雅的方式出現,但是,手法一定要是高雅的。」
03│生活感
聽著她侃侃而談創作思維、如何看待舞蹈和戲劇間的異同,以及怎麼與來自不同領域的夥伴們工作。然後驚奇地發現,除了藝術,她還有生活的一面。「出國巡演的時候,如果我是主要表演者或創作者,雖然很累,但我都會煲湯叫大家來喝。每天也會問大家要不要一起喝酒;或是把肉醃好、菜切好,帶去煮給大家吃。」至於尋常的日子,余彥芳只要有空就會在家開伙。
只見她想了想,表示自己一直到爸爸走了,才真正踏入生活。過去的她,總是將自我實踐擺在最前頭。當時,從國外讀完研究所回到台灣,年輕氣盛,急於認識這塊土地,再加上那個年紀對公平正義的追求,促使她頻頻出沒社運場合。父親的離世,讓余彥芳感覺跌到谷底、失去重心,在爬升復原的過程中,才從過去那個渴望證明自己的模樣,找到做自己的真正自由。
04 │成為母親
今年,在創作上,余彥芳回到自身的生命旅程。「要四十歲了,我在敲鐘啊,我在問我自己要不要當媽媽。」從她口中說出將要滿四十歲,著實令人驚訝,談笑間她展現出的氣質年輕。接下來,她將構築一個關於舞蹈工作者成為母親的作品。一方面是身邊的大學摯友們都當媽了;另一面,也藉由這個作品叩問自己,無論是親自孕育或領養,做好體驗母愛的準備了嗎?「就像我們不想刻板化呈現什麼是客家,我做人物肖像時,也不刻板化人物的處境。比如,我會從這些媽媽們,以前當舞者和現在帶小孩,一天的時間表有什麼不同?或者,我們在討論中發現,符合標準的媽媽和符合標準的舞者,兩者的要求是相反的,而適合懷孕的年紀又恰好是舞者即將三十歲的巔峰時刻,女舞者們如何選擇她要不要成為媽媽?那冒著很大的風險。」余彥芳一層又一層訴說著女舞者們成為母親所肩負的挑戰、分析箇中優劣。隨著她的話,會發現理性思考之下的感性與關懷。
05 │可能性和余彥芳的訪談過程中,她豐富的肢體語彙充
另外,持續表演、編創、教學之餘,余彥芳將再度成為博士班學生。她回憶大學時期,背包裡除了練舞換下的衣、褲、鞋之外,一定還會有筆記本、筆袋,和一本經典。她形容自己對知識好奇,卻不得其門而入,這般焦慮轉化成回到學院讀書的動力。「這是對自己下個十年的規劃——希望受到有系統的知識教育,能夠長出脈絡。」未來,若是再次搜尋余彥芳, 似乎可以期待愛好自由、忠於自我如她,除了今日所述,肯定還會冒出更多令人驚豔的可能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