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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ng kimˇ gaˊ ciinˇ sui binˊ
採訪 于念平、詹雅婷|文 于念平|攝影 KRIS KANG
40多年前,憑藉著父親買入的一台二手老琴和半年一次的鋼琴課,使這位後來揚名海外的台灣鋼琴演奏家陳瑞斌(Rueibin Chen),在年僅13歲之際,即獨自飛往古典音樂之都維也納,開啟漫漫、悠揚的音樂之路。
今年11月鋼琴演奏家陳瑞斌返台舉辦獨奏會,透過他被譽為「天使的手指」,情感充沛地演繹出《台灣舞曲》當中譜寫的臺三線旖旎風光,以及對「白鷺之島」的深邃情懷⋯⋯文化與根源的因緣,一份江文也的琴譜,讓他與出生在台灣、同為客家人的日治時期作曲家彷彿得以跨越時空、因著音樂,在半個世紀後相遇相知。
與江文也的相遇:傳統與自創的結合
陳瑞斌與江文也的音樂相遇已是二十幾年前、發生在維也納的事。他提起江文也,就像談起一個老朋友。兩位客家子弟雖少小離家,卻總懷抱著台灣的鄉愁,並擁有著音樂的才華與想像力。「他的譜曲很現代、很聰明,自創性很高,卻同時跟傳統文化沒有脫離太遠。」
近年來,華人作曲家所譜寫的古典樂曲逐漸受到重視,江文也在1936年於第11屆奧運當中的國際藝術比賽得獎的作曲作品《臺灣舞曲》成為推廣復興的作品之一,多次以交響樂的形式在國內外被展演。陳瑞斌樂見這樣的曝光度,然最初曲子的形式是鋼琴獨奏,盼望能以更接近江文也原創的形式讓大家認識他。
要演奏江文也的曲目並不容易,當時的作品沒有錄音檔,加上其譜曲形式與標記具有獨特風格,想「原音重現」難上加難,卻也因此給予演奏家很大的詮釋空間,遂成為其中一個令陳瑞斌十分沈醉於江文也音樂的原因。此外,陳瑞斌也分享,在江文也的創作中不僅能感受到他對當時台灣文化與景物的表達,還囊括了閩南、客家和原住民的音樂元素,「可以推測他早年在台灣的生活是很豐富的、去過台灣許多地方,當中藝術與文化價值很高。」
為理解江文也的創作,陳瑞斌不僅在樂譜上下功夫,也去研究其的生命經歷,還曾為了理解其在北京生活時所作的《北京萬華集》,親臨江文也曾散步的柳樹道。「他在文革時期繼續偷偷作曲,他是為了自己創作、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多年來反覆彈奏江文也的音樂,每一次都給他不一樣的感觸。「我早期沒有這麼認識台灣,經過時間的歷練、對這片土地有更多的瞭解後,每次的演奏也都有所不同。」每次在國外演奏江文也,他總遇到兩種聽眾,一是很久沒回鄉的台灣人,聽了流眼淚;二是沒來過台灣的外國人,會因此對台灣感到好奇、想去一探究竟。
當年一台鋼琴,可以買30坪的地
談起當年接觸西方古典音樂訓練的契機,陳瑞斌分享,13歲以前生活在台南永康,在日本宿舍長大,父親是學校音樂老師。
家中第一台鋼琴、也是唯一一台、直到現在都還保留在老家的老琴,是日本製的象牙琴,如今已有百年歷史。「父親說,那台琴可以換30坪的地。」最早原是父親為學琴的叔叔買的,後來成為陳瑞斌的練習琴,而叔叔每半年也會回到台南用這台琴為他上一次鋼琴課。
當時沒有網路,也難找鋼琴老師,父親總會騎機車帶著他去找翻版黑膠唱片,以學習那些古典鋼琴名曲;而陳瑞斌就這樣聽著雜音比琴聲還大的貝多芬鋼琴獨奏曲自學。
家人原本只盼他學成歸國當鋼琴老師,怎料陳瑞斌跳級考進維也納國立及市立音樂學院大學部,就此開啟他的音樂夢想之路。
與俄國鋼琴大師的忘年之交
回顧在歐洲十多年的學琴生涯,最常被人所提及的,莫過於接受俄國鋼琴大師的親身指導好幾年。16歲時,他參加拉赫曼尼諾夫國際鋼琴大賽獲獎,並在維也納著名大演奏會堂大廳(Wiener Konzerthaus )以獨奏家與樂團登台;爾後,便受俄國鋼琴大師拉扎爾・貝爾曼(Lazar Berman)賞識、收為弟子。
上課時專注於練琴,大師話不多,彼此的情誼反而是建立在下課後的交談。「我們總是一起離開琴房、前去搭火車,我往北,他往南,直到轉車站到以前,他會跟我談過去的文化歷史、生活過的地方、當時的練琴生活,和自己從俄國流浪到歐洲的故事。」
陳瑞斌養成遊歷各地博物館、美術館的習慣,也是源自大師。「我不只是跟他學彈奏技術與風格養成,還有一個人能夠怎麼過生活。」
客家即興,表達對音樂的感觸
近年因著更多的音樂跨界合作,陳瑞斌發現,台灣現代的客家音樂保留了傳統的特色,也融合新的東西,於是當嘗試與客家音樂人合作時,即使自身所學是西方文化下的鋼琴演奏,卻能夠在改編和即興中找到互通的語言。
他更提到,另一個以鋼琴改編客家樂曲的好處是:「雖然我不太會說客家話,可是鋼琴曲沒有隔閡,任何人都能聽得很開心。」
在艱苦的旅外求學生涯當中,陳瑞斌老師也與客家人很有緣分,認識許多生活在台灣、香港、馬來西亞、中國、美國等地的客家人。「客家人對我來說跟猶太人有一點像。猶太人很團結,對彼此無私,尤其是音樂家的圈子,還有互相借用樂器的事蹟。這讓我想到客家人,相遇時,不會問你從哪裡來,卻能出自內心地熱心互助。」
至今於鋼琴人生路上,他也曾想過:「世界上這麼多鋼琴家,有缺我一個嗎?」但是漸漸,演奏來自自身文化的曲子,如江文也、如客家民謠,激發了他的使命感,轉而思索:在有限的生命走完以後,能夠在地球上留下些什麼。「我很快樂,是因為我相信,我的創作生活不只是舞台表演的一霎那,而是每一次與聽眾相遇,知道他們能有所收穫。」
一件與客家羈絆的物件
江文也的琴譜
二十多歲時,陳瑞斌因緣際會在維也納輾轉獲得江文也《台灣舞曲》等拷貝樂譜,從此就時常將這份譜帶在身上。即使離開維也納去別的城市參加比賽,老師也會帶著江文也的譜,閒暇時間也都在彈江文也。他相信,樂譜裡頭蘊藏著譜曲人的心境密碼,透過演奏得以體會作曲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