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ungˊ zeuˊ piˇ、gamˊ za pogˋ tungˇ ienˊ eˋ gauˊ ziidˋ cudˋ ge congˋ zogˋ nginˇ senˊ
——ngi sud gaˊ loˇ i giunˊ
文 楊孟珣|攝影 林佳賢
「大地藝術」(land art)又稱「地景藝術」,是1960至1970年代起源於美國的藝術運動。藝術家多以大自然為畫布,並從自然界中取材及創作,訴說工業化與都市化後的反思。數十年後「地方藝術季」蓬勃發展的今日,這樣的手法仍常見於許多藝術創作中,藝術家羅懿君就是其中之一。2010年從國立台灣藝術大學美術研究所畢業後,她受邀前往雲林口湖鄉成龍村參與「成龍濕地國際環境藝術節」,開啟她運用自然媒材創作的契機。
回憶起人生中首次駐村的經驗,羅懿君說在成龍村時其實有點孤獨,「因為所謂的環境藝術或地景藝術是屬於比較old fashion的創作形式,當時並沒有很多人關注,但我希望作品可以跟土地有所連結,所以才決定運用成龍村濕地的牡蠣殼與竹子等自然媒材創作。」
一根香蕉勾起的鄉愁
瀏覽羅懿君近十年來的作品,會發現她往往利用大量物質媒材創作,且主題多與「經濟作物」息息相關。這一切都要從在日本橫濱駐村的經驗說起,「日本與台灣的文化有許多雷同與不同之處,讓我覺得既熟悉又陌生,所以當我在日本超市看到大量的香蕉時,有種回到台灣的熟悉感,但是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菲律賓香蕉。」彼時恰好碰上羅懿君原先遞交的計畫書被拒,備受挫折的她於是決定先秘密進行「香蕉皮」的創作實驗。
羅懿君從當地甜點店取得廢棄的香蕉皮,而後將一片片香蕉皮壓在日式老公寓的榻榻米下,讓香蕉皮自然脫水與風乾。風乾後香蕉皮會由黃轉黑,體積與重量縮小,搖身一變成為便於拼貼與組裝的媒材,作品《芭娜娜.バナナ.Saging(Banana in Taiwan, Japan and the Philippines)》於焉誕生。這幅描繪日治時期台灣香蕉市場之繁盛風景的作品,成為羅懿君往後使用香蕉皮創作與思考的重要基石;包括空間裝置系列作品〈香蕉共和國歷史〉、〈籃子超市罷工事件〉及〈香港雨傘革命〉,用香蕉皮串成的作品描繪著農民乃至一般大眾如何以螻蟻之力對抗全球化與資本主義浪潮,也為她贏得2015年高雄獎首獎的殊榮。
甘蔗渣與菸草的華麗變身
2023年,羅懿君帶著新作《糖蜜、酒精、健身工坊,是什麼使今日的生活變得如此不同,如此有魅力?》與桃源創作獎首獎作品《熱帶蒐藏》於客家文化主題公園《物思人:以物件與原鄉記憶閱讀當代台北客家》展覽展出。新作由字燈〈Replenish〉、〈醣分子燃燒進行式I、II、III〉、〈子彈啞鈴〉及〈水雷壺鈴〉四件作品組成,羅懿君將焦點放在「蔗糖」,它在過去作為日治時期重要的經濟作物、也曾是可提煉為軍備燃料的軍事物資,直到現代變成人們健身環節中難以戒斷的熱量來源。以甘蔗渣和菸草混合製成的啞鈴與壺鈴既是健身器材,外型也酷似子彈與水雷,不只美觀還兼具實用性。「我們也找來健身教練帶民眾扎扎實實地用這些作品上一堂健身課,讓我想到現代人運動的過程也如同農夫的勞動,鍛鍊到的肌群也十分類似,例如有套動作叫做『農夫走路』,是用雙手舉啞鈴、核心出力地走路,就跟農夫平時提重物走路的動作一致。」
《熱帶蒐藏》則由12件直立式榻榻米屏風裝置構成,屏風上鑲嵌著羅懿君翻拍自1929至1931年地理叢書《日本地理大系—台灣篇》中,臺灣的農業地景如菸草田、甘蔗田、茶園與鹽山等圖片,搭配一旁由台灣菸草與印尼菸草混合製成的「雲豹皮」——《臺灣雲豹(謎之音)》組成。羅懿君指出,「台灣雲豹的身世一直是個謎,雲豹也存在於台灣原住民的神話與美麗傳說當中,但是台灣人仍然很希望有本土的特有種雲豹,某種程度反映出了台灣對自我身分認同的期待。」
原來我是客家人
提到身分認同,不得不提起羅懿君的客家血緣。「2016年創作《熱帶蒐藏》時,我還不知道自己是客家人。」羅懿君笑說。彼時她第一次受邀到高雄美濃客庄探訪菸草田,多年走訪國內外田野的她只覺得自己是個異鄉人,直到2019年因參與第一屆浪漫臺三線藝術季、借宿新竹關西的羅屋書院,在書院主人羅仕龍的積極鼓吹下,羅懿君回家查閱族譜,才猛然驚覺自己客家人的身世。
「當下真的超震驚,因為爺爺過世得早,連我爸爸都不知道這件事。我的曾祖母名字有個『妹』字,這非常客家。」羅懿君家族北上落腳板橋的閩南社區,她在新北土城成長,跟阿公、阿媽也都用閩南語溝通,記憶中爸爸提過兒時曾聽過祖母說著聽不懂的語言,現在回想起來極有可能是客語。或許對當時的客家人而言,不斷地遷移是為了求生存,填飽肚子比語言存亡更加重要,於是客家身分就在代代遷徙與閩南化下漸行漸遠。而如今重新拾回客家身分的羅懿君,開始更加留意客家移民的遷移脈絡,更重要的是,這份嶄新的身分認同在她心底悄然萌芽,期待著不久的將來透過雙手的辛勤創作燦爛開花。
一件與客家羈絆的物件
混入菸草的作品

〈子彈啞鈴〉是由甘蔗渣、菸草、石膏、生漆與鐵件製成,握把仿造出甘蔗的紋路;子彈形狀除了呼應曾經的軍事用途之外,羅懿君今年造訪巴西的蔗糖莊園遺址才發現,它同時也是用來承裝糖漿的陶罐的形狀,因此在〈醣分子燃燒進行式I、II、III〉中也運用到了糖錐的元素,以及用蜂蠟模擬糖漿被煮得黏糊糊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