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n dabˋpangˇvunˇien:cai gien zugˋ tungˇ cii ngoˊ ziiˊ gienˊ ,hagˋ gaˊ gi i he budˋ bien ge inˋ xien
採訪整理|顧庭歡Tiffany Ku 攝影|張國耀
從小出生在客家家庭裡,建築師暨「行一建築」總監彭文苑認為,所謂客家文化已然是「生活」的一部份。在他踏入建築領域的前期,先後加入了美國洛杉磯的「Teague Design」、國際知名的「Zaha Hadid Architects」,彭文苑笑著說,儘管當時身在異地,仍對自身的客家淵源有著濃厚的情懷,甚至曾主動向Zaha Hadid爭取參加台灣的客家文化中心競圖海選。
「我相信「相由心生」,不同的人創造出的建築曲線,應該有著不同的模樣與性格。」
Q1:請談談你怎麼看待「建築設計」這份工作?
建築設計是我非常喜歡做的一件事,也對其抱有原始真實的熱誠。好的設計能夠改善空間與環境間的關係、觸發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以及建立人與自然間的關係。當你花很多心思思考設計、思考如何建構美好關係的時候,這個過程就會帶來很多正向的回應並且成為鼓勵你往前走的力量。
但同時,建築是一條冗長又充滿變數的路,事情往往不在計畫中。曾經有個完美提案,是業主要送給媽媽的禮物,但卻在完工前媽媽就離開人世,這個案子也就流產了。這樣的過程週而復始,我總會告訴我自己:「關關難過,關關過!」經過了這麼多年,我已經能夠建立萬全的心理建設,讓自己無論面對什麼困難都要往前走,把挫折留在後面!
Q2:平時怎麼建立對建築曲線的敏銳度與自我風格,這與你過去在Zaha Hadid旗下工作的經驗是否有關?
建築是美學跟工藝間的綜合體。過去我們受過的訓練都在方正之間,學著取出正確的比例、架構與理念。我必須承認,當你長時間接觸一些設計手法或語彙時,那些訊息就會成為你獨特的工具。就拿過去在Zaha事務所工作的經驗來談,在這樣大規模國際級事務所內,我學習並見識到Zaha驚人的個人風格、建築語彙以及獨特的工法,那都令人深刻又震撼。而事務所內更有來自一百多國的工作者,跨文化、語言、背景的交流與刺激,會推動自己要不斷吸收新知、成長並學習他人的優點。
在這樣的訓練之下,我發現隨著時間,自己對曲線、曲面以及幾何的感覺越來越敏感,漸漸能夠辨別每一個彎都有速度與獨一無二的表情,也能理曲線的力道。對此逐步掌握後,開始就能很有自信地運用曲線的特性做設計,也對手工畫出、不規則的線條不再感到不安,這個「工具」最終成為我設計時的功底ˊ之一。
Q3:接續剛剛的討論,能不能進一步談談「曲線」與「建築師」之間的關係?
簡單來說,我相信「相由心生」,不同的人創造出的建築曲線,應該有著不同的模樣與性格。例如妹島和世的曲線比較可愛、伊東豊雄的曲線比較理性,而Zaha的曲線比較奔放、張力很強。
多數建築師對曲線總帶著一些崇敬,就算畫得出來,但總會擔心如何合理在現實蓋出來這樣的建築。而我則是在方正之間、在Zaha的訓練之下,克服了自己這個部分的不踏實感。
Q4:請用三個詞語來詮釋你眼中的「建築」!
「之間」:廣泛來說,指的是建築內外「之間」,人與自然「之間」等。當我們設計建築時,總是在構築牆面,但是真正的生活卻是發生在牆內與牆外。「牆」也只是一個形而上的存在,形而下總是存在更豐富的流動與交織。也因為談的是「之間」,這永遠都建立在一個能夠對話的關係上,非常耐人尋味!
「平衡」:隨著人生演進,我越來越在乎平衡這件事,這是一種比較偏動態的平衡,也牽涉到拉扯與力道,像是東方打太極拳的概念。總要在一進一退之間找到合理的那個狀態。
「對話」:我選它作為第三個詞,因為「對話」是以上兩者的綜合產物,而這個產物充滿訊息與內涵。好的建築,總是要能夠讓周遭的人事物產生對話與互動。
「休耕之際,田野開滿了油菜花,很多蜜蜂自在穿梭,那是我心中最美的客家意象。」
Q5:從小在竹東(客庄)長大,你有沒有一個特別的時刻,突然意識到自己與客家文化的淵源?
在Zaha事務所工作的那段時間,我曾執意要參加客家文化園區的競圖,當時的我認為自己是台灣人,也是客家人,關於「自己是誰」和「客家文化」這看似分離的兩個議題,似乎想要透過這個案子來向內探索、甚至說明一些什麼。
雖然最後沒有贏得競圖,但那是我第一次非常認真的研究客家文化的脈絡,包含客家過去在中國、在台灣的淵源,也開始思考不流於「符號」的設計,如何能凸顯客家精神的精髓。
Q6:那對你來說,是否有代表「客家建築」的識別元素?
談起客家建築,其實除了最具象、具代表性的「圓樓」外,就是我外公家的三合院,那是我心中永遠的「老家」印象。比較可惜的是,客家建築並沒有像閩南建築一樣有明確的歷史與脈落,因為客家族群總是一直在遷移,所以很難延續堆疊出既定的建築特色。過去台灣的客家族群都不會居住在平地,大都定居於丘陵地,而為了符合當時時代「抵禦外敵」的需求,才發展出圓樓建築形式。
而我自己當初做的客家文化園區競圖時,除了將兒時三合院的意象與關係納入設計,像是客家人緊密的家庭關係、丘陵地的意象等,也是我思考的客家細節。
Q7:成長背景裡的客庄記憶與元素,是否為你的世界觀帶來任何影響?
一直到大學時期,才發現自己好像有點不一樣,還記得「咦!怎麼這麼多人講閩南語?講客家話的人這麼少?」的第一印象,讓我很不習慣。對從小在「純」客家環境長大的我而言,一直以為大家都會說客語;客家文化也早就內化到我的個性之中,很難直接界定怎樣的特徵是「客家」帶來的影響。不過,以前來自長輩的倫理價值觀、文化意象以及語言,都已經是我的一部份,即便感覺沒有那麼直接,但確實存在。
而最深刻的客家印象,還有外公外婆種田的時候,穿梭在田野之中的回憶。休耕之際,田野開滿了油菜花,很多蜜蜂自在穿梭,那是我心中最美的客家意象。這些過去的美好,是我最原始、與自然的連結,最後確實影響我做建築規劃設計時的思維。在未來,我也希望我的孩子能接觸客家文化、親身體驗土地的美好,甚至學客家話。希望即便出生在都市中,他們也還有機會像小時候的我一樣,穿梭在田野中追逐螢火蟲或觀察獨角蟲。
Q8:請與我們聊聊你未來可能投入的方向或關注的焦點!
希望能將過去十年在歐美國家的所見所聞帶回來台灣,並與台灣在地認知融合,拓展出新的建築觀點。要仔細推敲「我們在意什麼事情?」、「我們想為這個土地做什麼?」,再慢慢由這些思考一次次推進,堆疊出一些軌跡。也希望能更深刻地談「之間」與「關係」,我們想做的建築,不單是考量市容、住宅或空間,而是東西方的文化內涵,推廣到教育層面,建立台灣專屬的、文化的重量。